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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變身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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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懼之下,彤管立即往後退了一步,一腳踩空,撲騰一聲跌倒在地上,連身上哪兒疼都察覺不到。

謝長安一驚,慌忙醒來。

彤管望著自己手腕失神,方才那東西纏上了她的手……

“咦,彤管?”謝長安睡眼惺忪,醒來就發現大丫鬟跌倒在地上,一副驚懼過度的模樣,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道,“地上涼,你怎麽坐到那上面去了,還不快起來。”

彤管顫了顫,下意識地往後面退了幾步,低著頭,不敢直視謝長安的眼睛。

謝長安被她弄得有些更覺怪異,連忙起身,連鞋子都沒穿好,光著腳走到彤管面前,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。

彤管僵硬著身子,不大敢動,眼睛不知放在何處,恍惚了一會兒又看向姑娘身後。

這回卻又怔住了。

謝長安自言自語:“也沒有發熱,該不會是魔怔了吧,到現在還不說話。”思來想去,也只有這個理由能叫人信服了。

就在她起身叫人之際,彤管忽然扯住了謝長安的手,臉上鎮定了許多:“姑娘別叫,奴婢沒事的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彤管說得篤定,“這兩天估摸著是覺少,整個人都有些困倦,一時間眼花多看了什麽東西少看了什麽東西都是不奇怪地。”

可是謝長安卻覺得奇怪得要命:“所以,你到底看出了什麽,嚇成這樣?”

彤管瞥了一眼姑娘身後,空蕩蕩的,莫說什麽會動的東西了,連個黑影子都再看不出來。方才,多半是她看錯了吧。

不對,一定是她看錯了。

彤管心中一凜,姑娘是什麽樣的人,先帝欽點的皇孫媳婦,出身高貴,福氣無雙,一家人放在手心裏養著的掌上明珠。夫人對她有大恩,姑娘又這樣心善,如何會長那樣的穢物,定是她看錯了。至於那觸感,亦是幻覺。

彤管膽戰心驚地給自己做了一番建設,深信自己只是眼花看錯了。

彤管臉色略白,不過仍笑道:“沒什麽,方才看花了,還以為姑娘身後長了一條尾巴。”

謝長安噗嗤一聲笑出來:“這也太離奇了,人怎麽可能長尾巴。真長了,豈不成了怪物了麽?”

“姑娘說得是,奴婢確實是魔障了。”

謝長安毫不留情地取笑了她一頓,自己身邊這兩個丫鬟還真是會奇思妙想。原以為只芳苓一個跳脫些,沒想到彤管只是隱藏了起來,實則一點兒都不輸芳苓。

“好了,你既沒睡好,這就回去睡吧。”

彤管一急:“可是今兒奴婢守夜。”

“別守了,困了就回去睡,我也要歇下了。府裏有守衛,不缺你們一個兩個的。若是實在不放心,叫個小丫頭在外頭看一會兒就是了。”

彤管今兒受了驚,雖說現在沒事兒了,可是身子還是疲軟得很,聽到姑娘這樣說,也就應下了。

“我去外頭尋個小丫頭守著,姑娘有什麽事兒千萬記得要叫她。”

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謝長安覺得她有些啰嗦。不過是睡個覺而已,一夜沒人守著實在礙不了什麽事兒。

謝長安催得緊,彤管也就順勢起身了。

緩緩走出了門,彤管最後往裏頭看了一眼,姑娘站在裏頭,笑看著她,還伸手揮了揮手。

彤管斂下眼眸,悄悄扣上了門。

外頭正好有個丫鬟掌著燈籠走了過來,彤管朝她招了招手:“枝兒過來。”

小丫頭二話沒說便過來了。

彤管吩咐道:“今兒晚上你來給姑娘守夜,就在外頭守著,姑娘若是有什麽動靜,千萬記得問一聲,別傻乎乎地幹坐在那兒。”

枝兒受寵若驚,怎麽也沒想到這露臉的好事會落到她頭上,頓時喜笑顏開,忙不疊地點頭:“彤管姐姐放心,我都知道的。”

彤管也是看她平日裏乖巧聽話才敢叫她過來的,又道:“待會兒我叫小廚房裏的人給你送些茶水糕點,你且吃用著,免得瞌睡。”

枝兒哪裏會不應下呢。

屋子裏的謝長安站了許久,聽著彤管不厭其煩地一句句交代,靜笑不語。

多大點兒事,值得這麽麻煩麽。

一時沒了聲兒,謝長安估摸著彤管已經有了,外頭只剩下枝兒一個了,聽不見動靜。她腳底也有些累,便想轉身回床上。

剛回過頭,後面忽然出現一道黑影,差不多有她半人長。“咚”地一聲過後,邊上的黃梨木桌忽然從中間裂開,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,有的甚至已經被砸出了粉末。

謝長安:“……!”

渾身僵直,謝長安不敢動一丁點,許久才終於伸出手,顫巍巍地往後摸了摸,涼颼颼地觸感,一片一片的鱗片,是和她的身體連在一起的……

枝兒聽到動靜,忙從地上爬了起來,站在門邊往裏頭喊道:“姑娘,您怎麽了?”

“沒事!”謝長安臉色煞白,嘴裏哆嗦著,“桌子倒了,我,我有點困了,你明兒再來收拾。”

枝兒本來就有些老實,聽到這話亦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,甚至還為姑娘吩咐了她明兒去收拾桌子感到高興。

畢竟,去收拾桌子,那可是二等丫鬟的活計呀。

“姑娘您安心睡,明兒奴婢定會收拾地幹幹凈凈。”枝兒說完,又心滿意足地坐下了繼續守著。

今兒晚上的月亮可真是好看,枝兒看得喜滋滋。

謝長安長籲了一口氣,正想扶著桌子,腳下趔趄了一下,這才反應過來。

她的桌子,已經碎了。

謝長安忽然失措了起來,背後的觸感這樣的明顯,她甚至能感受到它拖在了地上,甚至能知道它究竟有多長。

那麽方才,彤管看到的豈不是真的?

她真的長了尾巴。長這麽大,謝長安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惶恐不安過,便是之前做了噩夢,也沒有現在噩夢終於實現時的畏懼。

一股巨大的恐懼從心上直沖頭頂,額角一陣陣地跳動著,心裏一陣陣地發慌,分不清到底是頭疼得多些還是心裏慌得多些。

低頭看時,雙腳已經站不定了,漸漸發軟,手心處不知何時也是一片濡濕。

屋子裏明明燭火通明,亮堂得刺眼,謝長安卻覺得眼底發黑,一團黑色,慢慢地蔓延上整片心頭。

她變成了一只……怪物。

徹頭徹尾的怪物。

彤管的話,阿小頭一次見面叫她的那句怪物,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裏回旋。謝長安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床的,蓋上被子,闔上眼睛,謝長安只覺得自己麻木至極。

至於明日醒來究竟該如何面對那幾個丫鬟,又該如何面對家人,她都不知道,也不敢想。

她以後該怎麽辦?謝長安將被子蓋過頭頂,蜷縮在床腳,無聲地抽泣了起來。到底怎麽辦,爹娘會不會不要她?

她在床上翻來覆去,那條黑乎乎的東西像是感應到她的心情一般,垂在腳跟處,連擺一下也不曾。謝長安覺得今夜怕是睡不著了。最起碼,身後那條尾巴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她,自己是個怪物,與眾不同,這叫她如何能安心睡下。

這個東西,叫她覺得惡心,讓她變成了一個異類。那如果斷了,會不會就沒事了?

把尾巴弄斷……這個念頭一出來,便舍不掉了。

謝長安腦子裏胡思亂想著,一時都沒註意,她那條尾巴已經許久沒有動彈過了。謝長安也不知道怎麽回事,恍惚了片刻,腦子又再次昏沈沈的,眼皮逐漸沈重。

黑暗中,床上的佛串閃了兩下,發出靜謐的微光。

一覺無夢,轉而便是天明。

翌日一早,謝長安還沒起身,便聽到一聲撲棱的翅羽聲。

她一驚,慌忙從夢中醒來,瞥到自己的被子沒有蓋好,忙將自己的半個身子包住。

可惜為時已晚,阿小站在窗臺上,將一切盡收眼底。它呆了一會兒,似乎是花了好長時間緩和了心緒,旋即驚叫了一聲,公鴨嗓子直叫得人腦袋發漲。

“閉嘴!”謝長安斥道。

阿小被她一嚇,往後直退,一時沒站穩,頭朝下栽了下去。

少頃,它又撐著身子從窗臺下面飛了上來,有些畏懼地看了她一眼,沒敢再繼續叫,直接飛走了。

只是它這一聲早就將人給招來了。

彤管芳苓忙從外頭趕過來,連倚在門邊打瞌睡的枝兒也立馬驚醒,拍拍衣裳站了起來。

“可是阿小那鳥又在鬧姑娘了?”芳苓一臉不悅地問道。

這鳥聰明是聰明,可就是太沒有規矩了,對姑娘都是這樣。

枝兒道:“不知道,它不是從門口飛進去的。”

“自然是不會的,它呀,可聰明著呢。”芳苓冷笑了一聲,隨即走到門邊,輕拍了兩下:“姑娘?”

謝長安瞬間緊張了起來,尾巴立即翹起來,不知道要說什麽。

沒人答話,幾個丫鬟都提起了神。阿小這樣鬧,任誰也該醒來了,若是姑娘不醒,她們還真怕同上回一樣。

“姑娘,您醒了嗎?”彤管又問了一聲。

“別……”謝長安囁嚅著沒有回答,按著尾巴,只一個尾巴尖悄悄探出了被子。

謝長安來不及捂,她怕人進來,更怕人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。

可是外頭的幾個丫鬟明顯不會再安靜地守著,又敲了兩下門後,終於下定決心進去探一探,免得姑娘真生了什麽毛病。到時候,只怕又要被夫人老爺遷怒了。

門是從外頭扣上的,並沒有栓上,一推便開了。

彤管繞過屏風,轉到了裏頭的臥室。一進來,便見到姑娘被子裹得緊繃繃的,一動不動,像個蠶蛹一般。

“姑娘醒了怎麽也不應一聲,叫奴婢們好等。”

“我,我有點累。”謝長安說得小聲。

彤管看到姑娘眼角有些濕潤,心底納罕:“姑娘這是哭了?”

“沒有。”謝長安低下頭,不想再說話。

她這模樣實在是沒有什麽說服力,莫說彤管,連她自己也騙不了。

彤管悄悄地走進去,問了一聲:“姑娘可是身子又不適了?若真是這樣,還是趕緊叫太醫得好,您這樣將自個兒抱著,也不是個事兒啊,您說對不對。”

謝長安往後縮了一下。

彤管繼續往前,走到了床邊。

見她還要探身過去,謝長安心理一陣煩躁,出於維護自己的本能,當即呵斥道:“別過來!”

“姑娘……”彤管茫然地縮回手。

謝長安低吼了一聲:“我說,別過來!”

她揮著手,太過用力,勾住了被子,直接將被子勾著甩到了地上。

彤管:“……”

一時靜默,謝長安看著被子,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,有些傻眼。

“姑娘,您到底怎麽了。”彤管繼續往前,“該不會是昨兒晚上做了什麽噩夢了吧?”

像她昨晚一樣,整夜都沒睡好,一直在想那黑尾巴的事。今兒一早來姑娘房裏的時候,也是提著一顆心。

萬幸。事實證明,她真的是看錯了,是因為睡的少出現了癔癥。姑娘就是姑娘,哪裏會長什麽尾巴,簡直是異想天開。

謝長安縮回了腳,眨巴了兩下眼睛,心裏有後怕又驚奇。

她的尾巴,竟然還能收回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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